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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春茶 (第1页)

正月十六,天气突然回暖。

我蹲在院子里刷牙的时侯,发现墙角那丛枯草底下冒出了几星绿芽。胖子拎着茶壶经过,瞅了一眼就说:"哟,春打六九头啊,该采茶了。"

闷油瓶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个竹篓,看样子是要上山。我吐掉嘴里的泡沫,含混不清地问:"去采茶?"

他点了点头,目光在我嘴角的牙膏沫上停了一瞬,伸手用拇指抹掉了。

我僵在原地,牙膏的薄荷味直冲脑门。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出院门,背影融进晨雾里。

胖子在旁边发出老母鸡一样的笑声:"哎哟喂,天真通志,你这脸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喝了我藏的烧酒呢。"

"滚蛋!"我踹了他一脚,结果踩到自已拖鞋,差点摔个狗啃泥。

晌午时分,我拎着食盒去茶山找人。

春日的阳光软绵绵的,照得人骨头都酥了。远远看见闷油瓶蹲在茶树间,手指灵巧地掐着嫩芽。他采茶的样子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专注得连我走近都没察觉。

"吃饭了。"我晃了晃食盒。

他这才抬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他拨开,半路又怂了,改成递帕子:"擦擦汗。"

食盒里是胖子让的笋干烧肉和腌笃鲜。闷油瓶吃饭时很安静,连咀嚼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我捧着饭碗,偷瞄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突然发现他下巴上沾了颗饭粒。

"你这里"我指了指自已的下巴示意。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直接伸手把那颗饭粒拿下来。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茶树枝叶沙沙作响。我慌忙收回手,假装被饭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闷油瓶默默递来水壶,我灌了一大口才发现是他平时用的那个。壶口还残留着淡淡的铁观音味道,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傍晚炒茶的时侯出了点意外。

胖子非说要试试祖传的炒茶手法,结果火侯没掌握好,一锅嫩芽差点糊成炭。闷油瓶不动声色地接过铁锅,手腕一抖,茶叶就在锅里翻飞出漂亮的弧线。

热气蒸腾中,他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修长的手在雾气中时隐时现。我盯着看入了神,直到胖子用手肘捅我:"口水擦擦。"

"放屁!"我下意识抹了抹嘴角,结果当然是干的。

第一泡春茶出来的时侯,天已经黑了。茶汤清亮,香气扑鼻。胖子牛饮了两杯就说要去茅房,院子里又只剩我和闷油瓶。

月光很好,照得茶盏里的涟漪都清晰可见。我小口啜着,突然听见他说:"明天去镇上。"

"买什么?"我问。

"新茶具。"他指了指我手里的杯子——杯底有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是我去年不小心磕的。

我心里一暖,又有点惊讶他竟然记得这种小事。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春特有的潮湿气息。不知哪家的梨花被吹落了几瓣,正好飘进我的茶盏里。

闷油瓶看见了,伸手把花瓣拈出来。他的指尖沾了茶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光。

我突然很想吻他。

当然,最后只是低头又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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