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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我当众承认,腹中骨肉是沈家血脉。
那日不过是一时气急的妄言。
说到底,沈家的颜面比真相要紧。
实在可笑。
可我终究应下了。
一则若对簿公堂,和离之事必会拖延,我如今已有身孕,耗不起这精力。
二则裴沈两家利益盘根错节,鱼死网破除了逞一时之快,并无益处。
在宗族压力下,沈砚川终是在和离书上落了印。
那日沈老爷押着他来时,他面色灰败如槁木死灰。
"沈家已履约,还望裴小姐守信。"
我细细验过朱砂指印,莞尔一笑:"自然。今夜便会安排将此事传遍金陵。"
许是我那抹真心实意的笑刺痛了他,沈砚川猛地转身,衣袂翻飞间已踏出厅门。
"你预备如何传这话?"
"让说书人编个曲儿便是。"
沈老爷却皱眉:"老夫已安排妥当。三日后设宴,当众宣布你二人和离之事,你需当场说明腹中乃沈家血脉。"
也罢,不过逢场作戏。
他都能与亲妹苟合,我又有何不能演?
正要登轿回府,却见沈砚川立在轿前。
他抬眼望来:"裴沅,既已和离,可否最后回一趟我们的家?你还有些旧物未取。"
我细想了想,确有几箱诗稿还锁在阁楼箱笼里。
不待我应答,沈砚川已掀帘坐进轿中。
一路无言,他闭目倚着厢壁。
我却瞧见一滴泪,悄然滑过他的下颌,没入衣襟。
可那又如何?我的泪,早已浸透了多少条帕子。
推开房间的雕花门,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是我们当年最爱的熏香。
屋内陈设却焕然一新。紫檀木的妆台换了黄花梨,锦绣屏风改作琉璃隔断,恍若陌生人的居所。
"我知道"他声音嘶哑,"是我亲手将茗薇引进我们的生活,毁了这一切。"
"所以我想还你一个新家。她碰过的物件,我尽数焚了。"
"此生永不相见。"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眼中血丝间透着一丝希冀:"我还辟了间婴孩房不知是儿是女,便备了两套小衣裳你去瞧瞧可好?"
我指尖一颤。
"沈砚川,你同你父亲一样,自欺欺人到这般地步?这孩子确实非你骨血。"
他竟低笑出声:"我不在乎。只要是你生的,我便视如己出。"
这人怕是魔怔了。
我终是叹息:"何苦如此。"
"沅儿"他嗓音沙哑,"这些时日,我尝到了比凌迟更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