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羁一怔,转头望向她。
他记得,云袖被师傅捡回来时,像只病弱的小猫,总不愿跟人亲近。
在师傅面前,她装得乖顺,可对他却总是张牙舞爪。
记忆中的少女明媚活泼,闯了祸便推到他头上,师傅做的新糕点从来都是她先尝,从不会对他说这些。
“阿袖…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师兄,若只是为了我和师傅,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未免太不值了。”
叶无羁将她抱进怀中,摘去落在她头顶的梨花。
“师兄给阿袖讲个故事罢。”
“很久之前在景朝有位年轻的藩王,他有一位结发妻子,两人相互扶持,彼此依靠,躲过了天子的猜忌,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很快,两人便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夫妻和睦,子嗣承欢膝下。”
“藩王会亲自教导他的剑术,王妃则教授他诗书。”
“他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可当朝皇帝暴毙,藩王临时被立为太子,王妃则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渐渐地,藩王醉心朝政,也鲜少教他剑术,连藩王去探望也总要在巍峨的殿外等候许久。”
“再后来,藩王册立许多妃嫔,很快妃嫔便为他诞下子嗣,而王妃日复一日地守在中宫,却再也没等到她的夫君。”
“唯一一次,他踏足中宫,是为了给他心爱的宠妃报仇雪恨,任凭王妃如何辩驳,藩王始终不信,或者说,他更需要一位出身高贵的皇后。”
“那夜之后,王妃一病不起,那时两人的孩子不过六岁,亲眼看着曾经容光焕发的母亲病骨支离,他疯了般去找父亲,可父亲彼时却在宠妃的宫中,对他的哭求置若罔闻。”
“等他回到母亲身边时,母亲已经没了生息。”
叶无羁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刚才所说一切不过是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可云袖知道,这是叶无羁的过去。
“或许是上苍报应,发妻离世后,藩王的子嗣接连早夭,二十年过去,膝下竟无一子半女,而藩王身体也每况愈下,此时他忽然想起,在药王谷还有一位长子。”叶无羁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阿袖,他是不是很可笑。”
云袖定定地望着男人的眼瞳。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叶无羁摩挲着她的手掌。
人心不足,欲壑难填。
权力既可以救人与水火,也能让人为之抛弃自我。
他的父皇未必不知道当年母后被人陷害,只是为了权力,他选择顺水推舟。
“天下事有能人贤士治理,未必缺一个我。宫里的时间太久太苦,我不想身不由己,更不想亲手推开自己所爱之人。比起高高在上的君王,我更想做药王谷的弟子,做阿袖的师兄。”叶无羁每一个字,都真切无比。
云袖心底好似涌入暖流,被谢怀川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被渐渐补充完整。
在谢怀川身上,她习惯为了大局委屈自己。
她以为,所有人对权力趋之若鹜。
可师兄却只愿意做她一人的师兄。
“阿袖,别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