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要走人？”
饭桌上文志明捏着拳头死死盯着对面的许玉树，“上周刚走了一千多人，这次还要走多少个？”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许玉树原本还算浓黑的发白了一半，面容憔悴得不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许厂长。
一口烈酒入喉，“这次要走一半。”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一半！”连凳子都坐不住了，文志明站起来手掌撑着桌面，“这又有多少家庭要遭殃！”
许玉树沉默着。
刚端上来的，还热气腾腾的菜肴压根没有人动筷，已然没了胃口。
过了一会儿，文志明苦笑道：“厂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在蓝星干了几十年，刚来的时候蓝星还是个中小型纺织厂，那时候许玉树也还不是厂长，一步步看着它发展壮大，成为京市排名前几的大纺织厂，如今又眼睁睁看着它没落。
“老许，说吧，今天叫我来干什么。”
许玉树抬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捏着手中的酒杯，“老文，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拟下岗名单。”
“我拒绝。”文志明斩钉截铁地说，要知道他的脾气一向好，厂长安排下来的任务一定会保质保量地完成，但这个任务他拒绝了。
许玉树稍稍提高了音量，“一半工人下岗是无法挽回的事了，但怎么保证走这么多人厂子还能正常运转是需要你的，老文。”
文志明是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他又常年在生产一线，知道少了哪些岗位生产也可以继续运作下去。
“老许，你......让我下岗吧。”经过内心挣扎，文志明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做决定让车间工人下岗，这和亲手sharen有什么错，他跟许玉树不同，这些车间工人很多就跟他的徒弟似的，曾经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操作机器，一点一点把原理给他们讲明白，他不能......
许玉树不可置信地抬头：“老文，你怎么这么意气用事，蓝星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
“可是，我真的下不去手啊，老许，真干了这件事我怕接下来都难安心，更别提在京市的街头小巷碰见这些下岗工人，我有什么脸面对他们。”
“你......”许玉树无奈地看着他，“在这种时候你真的不能再帮帮我吗？”
当年他还只是个小科长，跟文志明打配合十多年，其中的革命友谊只有两人心中清楚。
拳头捏紧裤子，面对好友苍白憔悴的容颜，文志明同样不忍心，内心煎熬着，最终叹了口气，“我只能给你拟关键的生产岗位，谁走谁留，你自己决定。”
“好。”许玉树举起酒杯，“多谢你了老文。”
两人仰头将烈酒一口闷，强行将心中的悲伤咽下肚子。
作为文志明的小徒弟，薛敏敏很快知道纺织厂还有人要下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沉思了许久。
终于在第二天和文志明说了自己的想法。
关上门的工作间，薛敏敏犯错误似的站在文志明面前，“师父，这次下岗算我一个吧。”
文志明没有惊讶，而是反问她：“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