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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彦安刚下班回来，一脸疲惫，身上还带着一股汗味。他在一个物流公司当搬运工，每天累得像条狗。
看到我，他只是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昨天的剩菜，用微波炉热了热，就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曾几何斯，他是那个衣食无忧、被人伺候的“佛子”。
现在，他成了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的普通人。
我走到他身边，把那份报告递给他。
他一边扒拉着饭，一边漫不经心地翻开。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筷子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这这是假的，对不对？”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乞求，“姐，你告诉我，这是你伪造的，是你为了报复妈，故意编出来骗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明白了。
这个从小被灌输“天生慧根”的少年，这个一直活在母亲编织的谎言里的“佛子”，在这一刻，信仰彻底崩塌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他哭了很久，很久。
哭声从一开始的愤怒、不信，到后来的绝望、悲伤，最后变成了一种空洞的茫然。
我静静地陪着他。
直到他哭声渐歇，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姐，我们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沙哑、无助，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清澈”。
那是所有虚妄被击碎后，露出的本来面目。
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先去敲开妈的门。”
我妈的房门，时隔几个月，终于被敲开了。
不是她自己开的，是被我和林彦安合力撞开的。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我妈穿着一身灰色的旧僧袍，枯坐的床上，瘦得像一根干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们。
林彦安冲到她面前，将那份审计报告狠狠地摔在她脸上。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你骗了我二十年！你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一个道具！你和那个男人你们把我的人生，当成了一场笑话！”
我妈看着散落一地的报告，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但她没有看林彦安，而是看向了我。
“是你，对不对？”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林昭昭，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你非要把我逼上绝路才甘心吗？”
“我逼你？”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妈，从我记事起，你就在告诉我，我六根不净，我是俗人，我一身的业障。可现在你看看，我们三个里面，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
“我生你养你，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她开始打悲情牌。
“你生我养我，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你骗局里的一个丑角吗？”我一步步逼近她，“你和德叔，不，或许我该叫他‘继父”？你们把我弟弟培养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把我塑造成一个叛逆不堪的‘魔女’，一正一反，一台戏唱得真好啊！多少香客，就是被你们这出‘教化顽劣，点石成金’的戏码给骗得团团转？”
我妈的脸色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