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狠心!
何其凉薄!
苏燃翻动账本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顾玄清那3文钱的初始价值,是怎么来的了。
一个被家族彻底抹杀、宣告死亡的弃子。
在这世上,等同于一个没有身份的孤魂野鬼。
可顾玄清依旧平静。
他抬起眼,看向葡萄树的方向,目光空洞了一瞬。
“你来,所为何事?”
一句话,将李忠从悲愤中拉回现实。
李叔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老奴拼死,将老爷当年留给您的部分私产,在夫人动手前转了出来!”
“京郊三十顷良田,城中五间铺面,还有江南的三座茶山!”
“这些地契、房契和印信,全都在这里!”
“老奴本以为您真的
想着把这些散尽,为您捐个身后名。
可前些时日,偶然得到一个消息。
青阳镇有个叫苏燃的女子,新纳的夫郎,也叫顾玄清。
老奴抱着万一的希望赶来,没想到真的是公子您!是苍天开眼啊!”
紫檀木匣子,被恭敬地呈到了顾玄清面前。
顾玄清看着那个匣子,久久没有动作。
那些过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日与夜,那些被家族抛弃的冰冷与绝望。
在这一刻,仿佛都随着这个匣子的出现,变得清晰而又遥远。
许久。
他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匣子。
转身,一步一步,走到了苏燃的面前。
在苏燃略带讶异的目光中,他缓缓蹲下身,与坐着的她平视。
“妻主。”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眸子里。
此刻像是碎裂的冰湖,倒映着的全是她的影子。
脆弱,而又偏执。
“我没有家了。”
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沙哑。
苏燃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
她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用自己的掌心,将那份凉意一点点捂热。
“胡说。”
她的声音,清脆又笃定。
“福安巷,苏宅。”
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指了指自己。
“这里,我。”
“才是你的家。”
顾玄清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眼底那片崩溃的冰湖,在这一刻,瞬间凝固,而后,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旋涡。
他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膝上。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依赖与归属。
“嗯。”
一声极轻的回应,消散在微风里。
一旁的李叔,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自家公子露出这样脆弱而又信赖的姿态。
仿佛眼前这位苏娘子,不是他的妻主,而是他唯一的神明。
她不仅治好了公子的病,更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
李叔心中那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再次捧起那个匣子,走到苏燃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他心悦诚服。
“老奴李忠,参见主母!”
“自今日起,老奴与公子名下所有产业,皆由主母一人掌管调配!”
他重重叩首。
“老奴,携万贯家财,恳请主母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