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
明兰在床上将养了七八日,热度才彻底退去,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人也清减了不少,穿着那身浅碧色衣裙,更显得空空荡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老太太来看过几次,见她虽精神不济,但眼神清亮了许多,知道心病去了大半,这才稍稍放心,只嘱咐她不必急着起身,再将养些时日。
然而,书塾的课业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庄学究派人来问过几次,老太太思忖着,总闷在屋里于养病也无益,便允了她病愈后。
字迹依旧工整,只是那笔锋落下时,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沉重。
赵暄看着她强作镇定却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她低垂的、看不出神色的侧脸,目光深沉如潭。
他自然知道此举会给她带来什么。
可他依旧做了。
或许,他只是想打破她那层看似坚固的、将他隔绝在外的壳。
或许,他只是想看看,在更猛烈的风暴中,她是否还能守住那份他隐约窥见的、内里的韧性与光华。
又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想明白,这般近乎逼迫的“关怀”,究竟是为了什么。
书塾内的气氛,直到散学,都未曾恢复。
众人各怀心思,陆续离去。
明兰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仔细地将那方紫檀端砚用干净的软布擦拭干净,连同那未曾用完的墨汁,一同捧起,步履沉重地走出了书塾。
秋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那方砚台,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无声地宣告着,她与这盛家后宅看似平静的日子,已然彻底割裂。
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深、更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