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队伍像一股污浊的泥石流,在死亡和绝望的驱赶下,缓慢而顽强地向南蠕动。张伟混迹其中,如同随波逐流的一根枯草,艰难地跋涉了不知多少日夜。沿途的景象愈发凄惨,战争的创伤触目惊心,倒毙的尸骸越来越多,队伍的人数也在饥饿、疾病和劫掠中不断减少。
当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平坦开阔,空气中的寒意似乎也减弱了几分时,队伍中开始流传起一丝微弱的、带着不确定的希望:
“快到冀州地界了!”
“听说冀州富庶,韩州牧(韩馥)还算仁厚,或许有条活路……”
“但愿吧……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口饭吃就好……”
冀州?张伟心中一动。这是中原腹地,比战乱频仍的幽州要安定富庶一些。但“活路”真的存在吗?他不敢抱太大希望,乱世之中,希望往往伴随着更大的失望。
终于,在一条宽阔的、已经解冻但水流浑浊的大河(可能是漳水或滹沱河的支流)岸边,流民队伍停了下来。河对岸,隐约可见成片的农田和远方的城郭轮廓。河上有一座石桥,但桥头旌旗招展,设有关卡,有顶盔贯甲的士兵把守,刀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冀州的边界,到了。
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碎。想象中的接纳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森严的壁垒。
关卡前,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大批流民,都是从北边逃难而来的,人数比张伟所在的队伍多得多。他们被士兵用长枪和拒马死死挡在河对岸,哭喊声、哀求声震天动地。
“军爷!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孩子快饿死了!给条活路吧!”
“我们是良民啊!不是土匪!”
守桥的军官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声音冰冷而洪亮,压过了嘈杂:
“州牧有令!严防奸细流寇,保境安民!所有流民,一律不得擅入冀州!”
“想入境者,需有原籍官府开具的路引,或有冀州本地大户作保!无引无保者,概不放行!”
“胆敢冲卡者,以乱匪论处,格杀勿论!”
路引?作保?对于这些家园被毁、仓皇逃命的流民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