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婧给她系安全带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头看着小雨那双不掺任何杂质，只是纯粹寻求答案的眼睛，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一种深切的悲哀覆盖。
大人世界的纠葛与龃龉，终是投射到了孩子清澈的世界里。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和语气回答：“爸爸依然是你爸爸，姑姑依然是你的姑姑，小雨。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温婧坐到驾驶位，发动了汽车引擎。
“哦，”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却还在努力消化这个复杂的问题。
她眨了眨大眼睛，突然抛出了一个更犀利的问题：“那……乐乐哥哥为什么要叫你阿姨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温婧刻意维持的表面和平。
她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她看着后视镜里女儿纯净的双眼，知道那个无法回避的时刻，终于来了。
她现在必须给出一个既诚实，又不至于让孩子困惑的答案。
温婧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小雨，你还记得我们常听的《家庭礼貌称呼歌》吗？”
“记得呀！”小雨马上来了精神，奶声奶气地背诵，“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对，”温婧温柔地打断她，顺势引导，“你看，这首歌里的所有称呼，比如爷爷、奶奶、姑姑、舅舅，都是基于血缘的，就像一棵大树的树根，扎下去了，就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她顿了顿，谨慎地选择着接下来的词语：“……但是，有一些称呼，比如‘姑父’，或者‘婶婶’，它们更像……更像是大树上长出的新叶子，或者缠绕的藤蔓。”
“当季节变化，有些叶子会落下，有些藤蔓会找到新的方向去生长。那时，再沿用旧的称呼，可能就不太合适了。”
小雨的眉头微微蹙起，努力理解着妈妈的比喻：“嗯……就像我们家和乐乐哥哥家，现在不是一棵大树了吗？”
“是的，宝贝。我们变成了两棵并肩站立的大树。”温婧的心因女儿的聪慧而微微刺痛，又感到一丝欣慰。
“所以，乐乐哥哥不再需要叫我‘舅妈’，而叫我‘阿姨’。但这并不影响他依然是你的表哥，你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玩耍。”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脑海中重新绘制她的家庭关系图。
然后，她抬起头，问出了那个最核心，也最让她感到不安的问题：“妈妈，那我们家的大树……是因为小雨不乖，才裂开的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温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立刻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转身完全面向女儿。
“不，当然不是！永远不是因为这个。”她伸出手，轻轻捧住小雨的脸颊，目光坚定而温柔，不允许她有丝毫的怀疑。
“小雨是世界上最乖的宝贝，是爸爸妈妈最爱的人。就像……就像有时候你会和艾琳娜因为想去不同的游乐场，而暂时分开一样，大人之间也会有无法一起走下去的想法。”
“但这只是爸爸妈妈之间的问题，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永远是我们的中心，是我们两个共同最爱的小宝贝。明白吗？”
小雨望着妈妈眼眶里那浓浓的爱意，那颗悬着的小心脏似乎终于落了地。"}